顾临没有回应,只是轻轻一夹马腹,让坐骑稍稍拉开与萧沂的距离。秋风卷起他白色的衣袂,银质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。
萧沂眯起眼睛,忽然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,搭弓上弦。顾临的背脊瞬间绷紧,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腰间的短剑。
"陛下这是何意?"他的声音依旧平静,却透着一丝警惕。
箭矢破空而出,擦着顾临的耳际飞过,精准地射中他身后树丛中潜伏的一头野狼。野兽哀嚎一声,倒地不起。
"朕说过,"萧沂收弓,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,"猎场深处多有猛兽。"
顾临面具下的眉头微蹙。他当然知道萧沂这一箭是警告——就像三年前那个雪夜,萧沂也曾这样用箭逼停他的乌骓马。
"多谢陛下相救。"他微微颔首,语气疏离而克制。
萧沂策马靠近,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——那是一种陌生的、带着北地苦寒气息的味道,与他记忆中顾临身上的清冽气息截然不同。
"沈先生,"他刻意放缓语调,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,"北狄的风土,可还习惯?"
顾临微微侧首,银质面具折射着冷光:"多谢陛下关心,草民已适应了。"
萧沂低笑一声,忽然抬手,示意身后的侍卫退下:"朕听闻,沈先生精通兵法,曾助北狄在黑水河大败梁军。不知先生师承何处?"
"不过是读过几本兵书,略通皮毛。"顾临语气平淡,目光却始终警惕地观察着四周,"陛下过誉了。"
秋风掠过林间,卷起几片红叶。萧沂的目光落在顾临的指尖上——那双手修长苍白,指节分明,却少了当年握剑的薄茧。他忽然伸手,轻轻拂过顾临的手背:"先生这双手,倒不像习武之人的手。"
顾临指尖微颤,却并未抽回:"草民不善武艺,只懂纸上谈兵。"
"是吗?"萧沂意味深长地笑了笑,忽然话锋一转,"听闻北狄近来在边境频频挑衅,不知沈先生对此有何高见?"
顾临面具下的眸光微闪:"草民不过一介谋士,军国大事,不敢妄言。"
"先生过谦了。"萧沂慢条斯理地摩挲着马鞭,"朕倒是很想听听,北狄第一谋士的看法。"
顾临沉默片刻,面具下的眸光微微闪动,最终缓缓开口:“北狄所求,不过是生存。”
萧沂冷笑:“生存?屠戮边境百姓,烧杀抢掠,这就是你们的生存之道?”
顾临抬眸,那双清冷的眼睛透过面具直视萧沂:“陛下可曾想过,为何北狄宁可拼死一战,也不愿臣服?”
萧沂眸光一沉,手指缓缓收紧马鞭:“你想说什么?”
顾临淡淡道:“三年前,雁门关一役,北狄十万大军覆灭,可陛下可曾想过,为何他们明知必败,仍要攻城?”
萧沂眼底闪过一丝阴翳:“因为贪婪。”
顾临摇头:“因为饥荒。”
他抬手,指向远处的草原方向:“北境三年大旱,牛羊冻死,草场枯萎。北狄人不是不想议和,而是议和的条件,陛下从未给过他们活路。”
萧沂眯起眼,语气危险:“所以,你就教他们如何攻打天启?”
顾临沉默一瞬,低声道:“我只是给了他们另一条路。”
"另一条路?"萧沂冷笑,眼底翻涌着危险的暗潮,"沈先生倒是心善,竟替北狄谋划起生路来了。"
顾临面具下的眸光微闪,语气依旧平静:"草民不过是实话实说。"
萧沂忽然策马上前,逼得顾临不得不勒马后退。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,近到能看清彼此眼中的倒影。
顾临感到萧沂的呼吸喷在自己面具上,温热而危险。他下意识地攥紧缰绳,指节发白。
"陛下这是何意?"他声音微冷。
萧沂忽然伸手,指尖擦过面具边缘:"朕很好奇,什么样的容貌需要终日遮掩。"他的手指突然发力,"不如让朕——"
"住手!"
拓跋宏带着北狄侍卫疾驰而来,长刀出鞘的寒光在秋阳下闪烁。萧沂的手停在半空,眼中闪过一丝阴鸷。
"景陛下,"拓跋宏挡在顾临身前,"沈先生是我北狄贵客,还请陛下自重。"
萧沂冷笑一声,慢条斯理地收回手:"王子误会了,朕不过是想与沈先生......亲近亲近。"
顾临借着这个空档,策马后退数步。他面具下的脸色苍白,胸口凤凰蛊纹隐隐发烫——这是萧沂靠近时的反应,即使蛊毒已解,这具身体仍记得曾经的折磨。
"围猎还在进行,"拓跋宏警惕地看着萧沂,"不如各凭本事?"
萧沂的目光越过拓跋宏,直直盯着顾临:"正合朕意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