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火中被救出以后,叶辰轩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。
天气渐渐转冷,他一个人走到屋外透气。
不知不觉走到了偏僻处。入冬已久,满目枯木衰草,落叶成堆。唯有高墙下有一棵形貌奇特的大树,淡黄色的叶子簌簌地迎风舒展。远远一望,像是九天之上的星星。
“这是什么树?”他问路边一个扫地的丫鬟。
“谁知道呢。不过听老妈妈说,好像叶家搬进这宅子就已经在那儿了。”
心下愕然。在自家府院这么多年,他竟然从未注意过。抬头望定的刹那,有什么东西瞬间击中了他。
很暖,很熟悉。
他的心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——
“扶淇,是你吗?”半晌,他静静道。
一阵冷风吹过,满树淡黄的叶子簌簌地响起来,回荡在四角的天地,像是她对他的回应。
不顾丫鬟惊诧的目光,叶辰轩上前,轻轻地抱住了那棵树,把耳朵贴在树干上。粗糙的树皮摩挲着他的脸,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树干中涌动,像是人温热的血液。
他听到她熟悉的声音,笑语盈盈:“你来啦。真好。”
“你究竟是——”他一时哽咽,惊喜又茫然。
“嘘——”明知道只有他才能听见,她还是故意压低了声音,“要怪只怪那术士自个儿道行不够,没能看出我的真身。”
“对了,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!”她急急地开口,然后沉默了半晌,又叹息道,“也只有这样,才能跟你好好儿地说上话……”
叶辰轩的耳朵紧紧地贴着树干,生怕漏去一句。远远一看,那姿势滑稽得像个调皮的孩子。他一直待到了日落,临走时,分明尝到满脸的泪水。
三日以后,叶辰轩休妻。
秦依依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,他冷冷地看着,想起与她也曾有过琴瑟和谐的温存欢欣。突如其来的震惊过后,却只剩下满心厌恶。
秦依依哭道:“不管你信与不信,我开始只是为弟弟的病能够得到好的医治,后来却是对你动了真心……”
叶辰轩起身离去,长长的衣摆拂过她匍匐在地的脸:“好一个真心。”
她在对他动心以后,却依然没有停止过加害他;他在知道真相以后,比心痛更甚的是受欺骗的愤怒,憎恶之下将她狠狠抛开。
只因为,他们都不是彼此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。若没有这意外的一出,日子也可过得温情脉脉。但倘若风浪袭来,他们便会渐行渐远,以至于,白首异心。
叶辰轩把脸埋在那棵树里,喃喃道:“扶淇,对不起,我真是瞎了眼,也瞎了心。”
“我至今不知,秦府的动机究竟为何?使父亲堕落,害死大哥二哥,如今又对我下手,他们——”
“嘘!”满树的叶子再次哗啦哗啦地摇动了起来,“叶辰轩你个笨蛋,想打草惊蛇吗?你二话不说就休了秦依依,明摆着就是让秦家人知道事情已经败露,你现在又没有证据,人家想不定怎么整你呢!”
叶辰轩苦笑:“我只是一介书生,只知道德仁义,却毫无自保的本领。”
扶淇说:“我有法子。”
马上就要离开叶府的秦依依,此时静静地站在檐下,看他跟那棵树依依不舍地说着话。她忽而想起,叶辰轩小时候曾经被魇住的传言。
她怨恨地看着,忽而,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。
一袭黑衣恰时出现在她身后,像是一片出丧的旗。